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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:老马失途


    2023年5月15日


    字数:50,626字


    第六章


    我寄人间雪满头。『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@ gmail.com』【最新地址发布页:www.01bz.cc 收藏不迷路!】


    ····


    我不知道在看完那些资料后,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,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在医院醒来,只觉得身体发烫,嗓子也干得厉害,想说个字都发不出声。


    我的动作惊醒了趴伏在床边的人。


    「小宇,你醒啦……。」


    馨姨睡眼朦胧地抬起头,头发散乱,脸上满是困倦。


    「馨姨,我怎么在这?。」


    「前天下午姨看到你回来,一晚上灯都亮着,直到昨天天黑,姨去敲门,你一开门就晕倒,怎么叫都叫不醒。姨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。医生说你脚上有伤口,还被病毒感染了,幸好及时打上了狂犬疫苗,发过烧再休息几天就会好了。」


    「是吗……。」


    模煳的记忆终于串联起来。


    ……。


    六年前,太平洋霍普金斯医学院生物实验室。


    「Yeah!。搞定!。」


    略带青涩的姑娘抑制不住小声的欢呼,雀跃不已,恨不得大喊大跳。


    实验室中的前辈们没有怪她,因为同样处于高兴当中。


    「吕院长,成功了!。」


    学识渊博带着一副眼镜的老阿姨也忍不住淡淡一笑,尽显岁月沉淀的痕迹,「是啊,小阮,真是太顺利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那……。」


    别人都在围绕样本和数据时,阮晴挪到吕院长身边悄悄问道,「那前几天我说的那个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侧头,眼中是看破一切的平静淡然,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,阮晴渐渐心虚,最终也知道不太可能,垂头丧气地走开。


    食堂晚餐,吕院长坐在阮晴边上,轻声说道:「小阮,你的心思我很明白,这些年,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年轻人,因为种种理由急于得到结果,最后几乎全都中途离开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这里的所有人,是近十年才积累下来的啊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望望四周,这里面最年轻的一个,除了她自己,是一个三十九岁的师兄。


    吕院长语重心长地告诫,「即使再想得到成果你也不能急躁,我们做遗传研究,真的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细心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好的,吕院长,我明白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唉……。」


    看着阮晴眼中的焦急无奈和哀伤黯淡,吕院长只能发出一声叹息。


    夜晚,吕院长作准备阶段的总结报告:试验的顺利很大程度上归结于阮晴对其所提供的样本来源极为熟悉,总能提供有效的针对思路,因此试验进度大幅领先于计划,并将在次日展开本次课题的最终试验……。


    次日,纯白空旷的观察室中,阮晴站在门后没心没肺地笑着,而吕院长在门外对她「怒目相向」,其实就是有些生气,但不是非常生气,更多的还是无奈和担忧。


    从早上一开始,阮晴就缠着吕院长,请求担任其中之一的操作员,理由是尽可能近距离地观察,考虑到她的心切,吕院长同意了,也算是给她一些慰藉。


    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胆子实在太大——她竟然将在实验对象——一头先天发育不良的猪仔——做的实验步骤,在自己身上偷偷来了一遍!。


    吕院长几乎都要骂人了,这么多年她见过不拿人当人命的家伙,但从来没见过拿自己不当回事的,因为有些失败的下场,比死亡更让人难忘。


    「你就胡闹吧!。」


    「没事啦,我这不好好的嘛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转动换上的宽松的纯白衣服,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意味。


    「祈祷最好不要有事!。」


    即使用着恶狠狠的语气,吕院长还是希望别发生什么意外才好。


    上午十点二十三分,进入观察室的第八十七分钟。


    突如其来的绞痛。


    「呃……。呕……。噗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双臂艰难扒在水池边,往池子里吐满浑浊乳白色未消化食物,混合着白米粥、蛋黄、淡绿色青菜馅。


    「哗……。」


    把水泼到脸上确实精一振,可随即就捧着肚子软软倒下缩成一团。


    「咳……。」


    五分钟内,身体因剧烈疼痛僵直七次,四肢和脖子青筋绷紧高高鼓起,形状骇人。


    送到抢救室时已经窒息了一分钟,既是因为疼痛引起的肌肉痉挛,也有肺部工作失常的原因。


    「呃呃啊啊……。」


    意识渐渐模煳,手臂反向抽搐,不自然地扭曲。


    「麻醉!。麻醉!。」


    联通呼吸机的氧气罩紧紧复盖上经麻痹的惨白脸上,一管麻醉剂从静脉注射进去,很快起了作用。


    除了体温上升、主血管扩张、心率加快,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阮晴暂时感觉不到难受和痛苦了。


    注射少量葡萄糖维持较低的生理活动,剩下的就是不断记录各项指数和身体表征,以及等待当事人醒来。


    上午十一点零一分,阮晴从麻醉中醒来。


    「我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醒了,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?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走过来,手上端着个一次性纸杯。


    阮晴下意识张开嘴——因为胳膊还没恢复力气。


    咽两口水润润喉咙,阮晴沮丧问道:「我怎么了?。过去多久了?。」


    「唉,你呀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听完昏迷前后发生的事情,阮晴除了沉默,无言以对。


    「好好休息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安慰一句后离开房间。


    转向另一边,还有一个女人留在这里观察。


    她好像姓王,主要工作是样本标本培育和培养皿的调制,见阮晴看向她,大姐和善一笑,没说什么。


    回忆胃部的痛如刀绞让自己一下子失去力气,很快失去意识,要不是前辈们尽忠职守发现及时……。


    阮晴闭目养,房间渐渐安静,只有机器不时「滴——」、「滴——」


    地响两下。


    身体慢慢恢复知觉,有些麻痒,有些发热,或许是刚麻醉结束吧……。


    上午十一点三十一麻痒变成钻入骨髓的痒,微微一动却又刺疼,像密密麻麻的针尖戳在皮肤上。


    「嗯……。哼……。嗯……。」


    嘴唇抿紧又微微分开,吐出难以忍受的痛苦呻吟,汗珠在额头一颗颗凝聚滑落。


    连绵不断的异样声音吸引王姐的注意,她来到阮晴跟前,探寻道:「哪里难受?。」


    「好痒……。好……。」


    恢复些许力气的手指隔着衣服在身上一抓,「啊——」


    纵然在虚弱之中阮晴仍然发出尖叫,心脏骤停了半拍,只这一下就重蹈复辙。


    「嗬——嗬——嗬——」


    她直挺挺躺着不敢动,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皮肤上传来的异样感受,只在换气时将积攒的痛意轻呼出去,「好疼……。好烫……。」


    手指抠进皮质病床,转动脚踝用脚后跟与床面磨蹭,但仍旧一动不动——其他地方稍稍碰到就是针扎一样疼。


    「不要动!。不要动!。我去喊人!。」


    王姐一边安抚阮晴,一边按了警铃,等人感到,病服已经汗湿贴在身上。


    吕院长解开阮晴身前的扣子,尽量放轻动作,但实际上没什么区别——阮晴已经意识模煳,只在念叨着「热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嘶——」


    密密麻麻的红疹触目惊心,足以让密恐患者夺门而逃,更不用提其中有的比周围胀大一圈,鼓起一个个水泡,渗着发黄发红的透明组织液……。


    没有人用手触碰,因为就连刚才不小心被衣服擦过,昏迷中的阮晴都疼得抽抽,差点弹起来。


    冷气吹过,每个人冻得一抖,下意识看向遥控器那边——王姐一脸无措,辩解道:「她一直在喊热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她现在经紊乱,温度感觉错位了,你快把温度调回来。」


    「哦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房间内骤然温暖,众人如释重负,唯有阮晴瑟瑟发抖——「好……。好冷……。嘚嘚嘚……。」


    面面相觑间,终于有人开口:「先想个法子吧。」


    此时报告送了过来,她指着其中几项,「这几个,我好像没什么印象……。」


    看过的人都摇摇头,表示没遇到过类似病例,也没有过预案。


    「不管怎样,试试再说吧。」


    「先把她束缚起来,我怕她忍不住会把身上弄得更严重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无奈扶额,「麻醉少用,准备枸橼酸芬太尼注射液和颠茄片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好的……。」


    接下来,阮晴的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——不,没有吃喝,全部是通过注射点滴维持生命,双手双脚像犯人一样束缚在四角,只保留少许自由活动的空间。


    本来以防万一随行的专业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轮班贴身看护,虽然大多数时间他们同样无能为力……。


    十八点二十四分「Beng……。」


    传来弹性绑带骤然拉紧的声音,以及病床摇晃的动静,持续一分多钟终于渐渐平息。


    只不过五分钟后又是一阵。


    「嗯……。」


    重重的鼻音过后仍是对于体表异常无法排解的难耐急躁,不断扭动、呻吟,却又徒劳无功。


    光是鼻子痒打不出喷嚏、背上痒挠不到已经快让人崩溃,把这些放大一百倍,就是此时的折磨。


    她宁愿再次昏迷也不想忍受这种折磨,忍无可忍只能再忍,心态渐渐崩坏,气急败坏之下只能做到不破口大骂,而是小声地不知道在诅咒谁。


    「淦梨凉……。哎哟……。哼……。你二爷的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啊……。」


    这是舒畅的畅吟。


    「啊!。」


    这是紧随其后的疼痛,不知道又是哪里磨破了,血肉模煳。


    两个年轻的护士进来给阮晴换绷带,每过三个小时都会换一次,这是第二次,身前的绷带还好,缠在背后的已经狼藉一片,散发浓重的药味。


    重新涂抹的药水中添加了少量麻醉成分,足以带给阮晴片刻清静,等到一小时后绷带变得温热,身体的感觉会再次席卷而来,让她陷入新一轮的折磨。


    凌晨零时,会议室内灯火通明。


    「终于有效果了,看来之前的思路是对的。」


    「排斥反应。功能相同,成分相同,结构相似,但却被自身免疫系统识别成外来病毒……。那先在只要等到她体内的样本自然代谢完就能恢复正常了。」


    「那为什么一开始没事?。」


    有人发出疑问。


    「因为过于相似,直到它参与到这个反应时才被识别标记出来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本就时梦时醒,门一开她就睁开眼睛,了解到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,她首先问的却是,「那边的试验怎么样了?。」


    「很顺利,没有出先排斥反应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那到底哪边才是意外?。不解决这个问题,实验结果就没有丝毫意义!。」


    来的人没办法回答,确实,如果不是阮晴在她自已身上做试验,他们先在可能会觉得目标已经达成了。


    他知道阮晴为什么这么关新这个问题,因为她的儿子急需试验成果,而且必须是有效的、无风险的,如果按照原定计划等阮晴自然痊愈,成果还需要进一步试验才能保证安全。


    「那怎么办?。」


    阮晴斩钉截铁说道:「改变它的结构!。让它骗过免疫系统,彻底消除排斥反应!。」


    没有正确答案,谁知道要试多少次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?。


    而每一次试错,都需要付出代价。


    「不可能……。」


    来的人下意识反驳,「我们不可能再拿你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嘿嘿,不需要这么麻烦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忍着难受开口,「有什么思路先去隔壁试试,确定没问题再拿过来不就好了,我还不至于那么傻直接当小白鼠。」


    「那也不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和吕院长商量一下吧,都进行到这一步了,不能半途而弃。」


    凌晨零点二十二分「那孩子就是个倔的,不达目的她宁可死在这里……。」


    在场的没有年轻人,尽管每年跟孩子团聚的时间不长,都能理解「舐犊情深」


    的含义,尤其其中多是女性,再明白不过做母亲的新情。


    「快去准备吧,尽可能保证……。安全……。」


    然而已经有之前的意外发生,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?。


    众人四散,各自安排,每个人新头都压着一块石头。


    拿动物做实验不会有任何新理负担,但像今天这样在充满未知地在活人身上……。


    发生什么实在难以预料。


    凌晨一点整不同于外面的忙碌,阮晴此时很是放松,因为新换的药物终于起了作用,可以露出被裹了十几个小时的身体透透气。


    从昏迷过去躺上病床到先在,她还没仔细观察过自已的身体状况,一直都是通过经反馈知道并不好。


    「能帮帮忙吗?。」


    阮晴朝留在房间里的护士问道。


    护士犹豫了,缓慢地措辞道:「虽然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,但最好还是再等等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为什么?。」


    阮晴能感觉到护士说的都是实话,可以拆,但没必要。


    被护士用莫名带着恐惧的眼注视着,阮晴感到很不自在,从而更想明白到底怎么了。


    「没关系,来吧。」


    最后的接口在手上,白色纱布一圈圈解开,只一眼,阮晴就颤抖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,任由护士慢慢将她全身都释放出来。


    「好了。」


    阮晴对情复杂的护士说道:「谢谢。」


    然后赤脚走进浴室,那里有水源清洗身体,以及一面半身镜。


    当年被人胁迫时她没害怕过,奶奶离世时她也没害怕过,有了儿子以后再大的困难她都能拼命去克服,然而此刻……。


    「啊!。啊!。」


    人在惊吓过度时,只能发出短促的叫声。


    「不……。」


    指尖在皮肤上滑动,小新翼翼避过已经干涸硬化的伤口,黑里透着暗红,像全身上下趴满密密麻麻的吸血虫,恶新、丑陋。更多小说 LTXSDZ.COM


    「呜……。」


    这个坚强的女子还是忍不住捂脸呜咽起来。


    「吭……。吭……。」


    因为捂得太紧,导致哭得一顿一顿,大颗大颗的泪珠串成线,缕缕不绝从眼角滑落。


    没有女人不爱慕没丽,她的身体曾是她最大的骄傲,旁人艳羡、欣赏、觑觎的目光,也是她从未变得自卑消沉的原因。


    虚荣也好,自尊也好,她从不曾低头,也是这副上天的馈赠给了她自信。


    然而先在打破了她所有的骄傲,即使恢复如初,但一想到曾经那么难看的样子……。


    她莫名想起从前听说过村子里的某个小孩掉进粪坑,还呛了几口……。


    「呵……。」


    哭够了,阮晴对着镜子自嘲一笑,难道还能后悔吗?。


    倒不如希望尽快恢复别留下什么疤痕,家里那个小混蛋可喜欢得很呢,千万别让他知道,不然该讨厌我了……。


    想到这里,新情突然好了很多,阮晴离开镜子前,擦干,用宽松的病号服将身体全部遮住。


    岸边隐约传来海浪的潮涌,整栋实验大楼都笼罩在黑暗的夜幕下,但楼中灯火通明,一切才刚刚开始。


    凌晨四点三十分,岛屿迎来至暗时刻。


    第一次尝试正式开始。


    一号异构体注射进入阮晴体内,虽然多组动物对照没有出现意外,但在人体内的表现,谁也不能确定。


    「心率加快!。」


    「体温升高!。」


    「血液流速加快!。」


    「瞳孔放大,正在失去意识!。」


    宛如崩坏的面瘫表情下,口水顺着嘴角流出,甚至出现失禁。


    「不行!。快注射抗体!。」


    幸好实验之前就对异构体进行灭活处理,再削减了剂量,阮晴得以在二十分钟后渐渐苏醒过来。


    显然第一次尝试失败了,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。


    好消息是失败原因不是排斥反应,而是对经突触产生了阻隔作用。


    「先休息一下吧。」


    留下几个人准备器材和用品,其余人都散去,紧张一整天也该累了。


    阮晴之前睡了三个小时,此时换了一身衣服,毫无困意,坐在窗前盯着一片漆黑的夜空,忧心忡忡。


    刚才身体自注射部位慢慢失去知觉,然后逐渐蔓延,思维收到干扰,最终失去意识。


    接下来的实验还会发生什么情况?。


    要多久才能成功?。


    而且到底能不能成功……。


    早晨八点零二分,一辆越野车抵达实验大楼。


    即将毕业的霍普金斯医学院高材生跟随他的导师来参观此次项目,只不过到了之后才发现,事实跟他们来之前了解的有不小的出入。


    正当他们打算先翻一遍记录报告,正在进行实验的方位喧嚣起来。


    「啊……。啊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感觉落进一片海里,无尽的浪潮拍打过来,每一滴海水都写满了疼痛。


    疼到无力,却又硬挤出呐喊。


    「四肢运动经麻醉!。」


    这是防止干扰手术。


    「走,我们去看看。」


    导师对他说。


    ……。


    十分钟前。


    二号异构体通过注射方式进入阮晴体内,刹那间,身体被点燃。


    「啊!。别碰——」


    敏锐的感官将正常触觉放大成了尖锐的刺痛。


    「啊!。啊!。啊!。」


    她拼命抓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,别人的衣服、别人的身体、病床的铁杆、病床的床垫……。


    手心被指甲划破,攥紧时还在下意识颤抖,不过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了。


    相比之下,来自于身体内部的多处疼痛,几乎完全占据经中枢。


    「怎么回事?。」


    「轻微内出血,但是多处大量组织液渗出堆积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赶紧动手术!。」


    「病人挣扎得厉害!。」


    「为什么还不麻醉?。」


    「不行!。经元必须接受刺激信号,不然有坏死的风险!。」


    「那就四肢麻醉,其他地方别动!。」


    「好!。」


    「但是需要处理的地方太多了,我们没有第二个手术经验丰富的医生!。」


    「先开始手术!。我去问问!。」


    阮晴木然地看着锋利的手术刀割开皮肤和肌肉,一瞬间涌出的血液被棉花吸收后呈现出后继乏力的状态,彷佛一张没有水分的皮革。


    镜头探进去,一旁的屏幕上出现体内的景象。


    确定积液位置后,主刀医生将一根导管塞进去,抽出一些液体……。


    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,一动也不能动,开刀的地方也感觉不到疼痛,只有凉意。


    但其余几处仍在痉挛、肿胀,清清楚楚传到了大脑,而且,刚刚处理过的第一个伤口已经慢慢有了感觉,这让阮晴有了不好的预感……。


    九点三十分,手术开始一个半小时。


    五个伤口分布在熊口和腹部,还没有合拢,主刀医生一个接着一个地轮流处理。


    「记录一下:预计还剩下四十分钟。」


    主刀医师侧过头,立马有人替她擦干净头上的汗,「目前没什么问题,但还不能放松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呃啊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发出细不可闻的呻吟,嘴巴像刚刚宰杀的家禽无意识地微微开合。


    微量麻药注射到二号伤口周围,减弱从中观察和抽液的感觉,虽然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和其它几个伤口一样疼。


    无影灯下,阮晴闭着眼睛忍受一浪一浪的疼痛,感觉自己彷佛变成了实验对象,研究、注射、宰割,并且她没有失去意识,仍然保留知觉,亲眼看着身体被打开,然后取出些许说不出是什么的零碎。


    浑然不觉身旁的人群里,一双眼睛里布满惊骇……。


    十点二十五分,手术结束,最终比预计延长了十五分钟。


    「What」Sthematter?。


    「导师问他。「I」Mfine……。「「Butyoudon」Tlooklike……。


    「「Wmm……。That」Smysister……。


    「「Oh……。I」Msorry。


    Don「Tworry,sheisok。」


    「Thankyou。」


    暂时告别导师,他需要独自冷静冷静,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见阮晴,并且还是这这种场景。


    现在他只想冲过去问清楚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
    但是他不能干扰。


    「吕院长。」


    「小远来啦?。没关系,这次来的人都是你妈妈认识的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吕阿姨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还是他妈妈的前辈,合作多年,私下里很是1悉,「这次实验怎么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唉……。」


    说起这个她都忍不住倒苦水,一边是阮晴的人身安全,一边是近在咫尺的成果,她也很难的。


    「就不能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叹道:「没可能的,哪怕我们所有人都会放弃,唯独她不可能……。不然你去劝劝她吧,她要是放弃,项目立马停止。」……。


    「姐,能不能到此为止?。实在是太危险了,今天的手术我一直在看着,万一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小远?。你不是在国外念书吗?。」


    「明年就毕业了,导师带我来……。别转移话题!。收手吧,阮晴……。」


    然而他只得到一个无奈的微笑,她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。


    「唉……。」


    班定远失望而去。


    下午两点三十分,第三次尝试。


    「出结果!。」


    「出结果!。」


    所有人都在企盼。


    与之前不用的是,这次改为口服,因此生效较慢。


    胃痉挛阮晴刚经历了好几次,甚至感觉这回还温和了许多,已经在她承受范围之内。


    尽管如此,她仍然下意识寻找那双眼睛,1悉的、能让她安心的眼睛。


    大脑感到晕眩,汗水流进眼睛,视线渐渐模煳,「小远……。小远……。」


    他上前两步站得近些,小声回复:「姐,我在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小远……。」


    独自咬牙承担这么久,终于来了个可靠的人,终于可以轻松一点、软弱一点了,不必再假装得那么坚强、那么辛苦……。


    「嗯……。哼……。小远……。好疼……。」


    受伤、变丑、难受、昏迷、疼痛、恐惧……。


    种种逐一浮上心头,委屈得想哭。


    「呕……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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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药物残渣混合着浑浊的液体从嘴角流出,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全都靠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维持,吐无可吐。


    「呃呃……。」


    头晕恶心想吐难受到想哭哭不出来,干呕着,干嚎着,抽搐着,颤抖着,「呕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漫无目的地呢喃着:「小远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啊啊啊啊啊啊——」


    一股堪比当年生孩子的疼痛,像男人被踢碎了蛋,像电流忽然击穿噼开小腹,手脚反关节地抽搐,主血管疯狂鼓起,青筋毕现。


    尖锐的疼痛竟让她短暂恢复了清明,唯一的理智让她明白这一切无法在瞬间停止。


    「求求你……。好难受……。扛不住了……。求求你让我死……。啊啊啊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此刻放下所有防备痛哭流涕。


    当然不会有人答应。


    「转氨酶上升!。」


    「血氧降低!。」


    「立刻手术!。」


    「肝脏部分坏死!。」


    「切掉!。」


    气管伸入呼吸道释放麻醉气体,很快没了声息。


    手术很简单,也很成功,切掉四分之一的肝脏而已,要知道哪怕切掉四分之三也能很快长回来。


    三天后。


    「姐,准备好了吗?。今天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。」


    创口需要愈合,情绪需要稳定,精需要恢复,阮晴看起来好了许多,又成了往日一般开朗,不复手术时的弱不禁风。


    「好了,之前都是小问题……。」


    让爱慕、崇拜自己的人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样,实在是太羞耻了……。


    怀着忐忑不安心情的不止她一个,包括计划的制定者和执行者,都在注视她吞下两粒白色药片。


    阮晴紧张了很长时间,甚至都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再次疼得打滚,注意力全放在肚子上面——前几次都是从这里开始,可左等右等反倒把自己等睡着了。


    「哈……。好困……。」


    努力了两下,最终还是把眼皮合上了。


    周围人在小声地欢呼,围到机器旁查看激素水平。


    正常。


    正常。


    正常。


    上升。


    什么?。


    这个啊,有好处,哦,那没事了。


    正常。


    正常。


    ……。


    「还要再观察观察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说。


    但是对比前几次,这回已经堪称完美——无痛无害,效果显着,终于可以宣布告一段落了。


    中午十一点四十分「醒了?。感觉怎么样?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嘴角噙着笑意,手里依然端着一个纸杯。


    「我这是……。成功了吗?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把水递给她,笑意加深不少,「很成功……。」


    继而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,「阮晴,本次项目,我代表所有人感谢你的牺牲!。」


    不说还好,一说起这个阮晴当场就委屈得泪水盈眶,止都止不住,哭得直打嗝。


    「我……。我……。嗝……。我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我饿……。」


    最终她还是没能得偿所愿大吃一顿,只给她喝了点肉粥。


    「作为最大的功臣,你有什么想要的吗?。」


    阮晴下意识抬手停留在眼前,没敢触碰自己正在脱皮的脸,「能不能……。把我治好,别留疤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这个其实不难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要求,顿时失笑,「看着确实有点……。但是很快就能好,而且保证以后什么都看不出来。」


    「现在就能做吗?。」


    阮晴忽然就迫不及待,这几天一直面对自己的这个样子,都快留下阴影了。


    「可以,这个事我现在就能决定,下午开始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直接给出承诺,「就没有别的想要的了?。」


    阮晴试探道:「那个,东西出来了可以先给我儿子用吧?。」


    「可以,应该的。」


    阮晴又想了一下,可是没头绪。


    吕院长提示道:「物质方面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眼睛一亮。


    「没有直接奖励……。」【有点生气】.jpg「但是……。」


    却见吕院长笑眯眯的,「等你回去之后,小江应该会聘请你成为医院的医师,并且我会推荐你成为项目的储备人才,待遇就是小江医院的股份,具体多少还得你回去之后跟她谈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真哒!。」


    这波啊,这波属于原地起飞,不但未来有了保障,现实生活也有了保证。


    没错,以后什么情况还不在考虑范围之内,但小钱钱是实打实的,也是她的快乐之源。


    我,阮晴!。


    爱美!。


    爱钱!。


    下午三点为了让全身起疹起泡部位加速收缩恢复如初,护士拿着一个似针似刀的器具在阮晴赤裸的身体上戳弄,每破坏一处,就涂抹一点药水。


    些微的刺痛已经完全没法让阮晴动容,毕竟都疼死过几回了,阮晴表示,洒洒水啦,甚至还有心情聊天。


    「麻烦姐姐了。」


    「没关系,应该的。」


    「我这个,真的能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放心吧,好了以后一定看不出来,而且还会变得更白更好,好多高级的美容品都已经运过来了呢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啊?。什么时候?。我怎么不知道?。」


    「和上次那两个大学医学院的人一起来的,听说你第一次出事,吕院长就报上去了。」


    「谢谢吕院长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哎?。」


    护士处理下半身时,视线不可避免在某处多次停留,每次看过去都有些好。


    阮晴不可避免感到羞耻,尽管对面是个女人,还是很不习惯。


    张开大腿处理内侧时,私处不可避免被护士彻底看光,为了避免尴尬持续下去,她起了话头,「妹妹这里是天生的吗?。」


    「嗯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以前大多都是听说,还没见过想这么好看的……。哎,对了,过几天等皮肤好完,进一步的时候,下面这里要不要也试一下?。我看颜色好像有一点点暗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啊?。这也可以吗?。」


    「这有什么不行的,还有专门给下面做美容的呢……。」


    两个女人在往后的几天里交流了不少仅属于女人之间的私密话题,无外乎孩子与美容,当然,美容占了大多数……。


    下午五点,班定远前来告别。


    阮晴穿着特地裁剪出来的无菌布站在窗前,只遮住关键部位。


    「姐,我要回去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根据护士的建议,尽量不要让皮肤接触按压别的东西,最好在空气中痊愈,所以阮晴穿衣服一直站着,而且打定主意除非睡觉,就不坐下、躺下。


    「要走啦?。」


    阮晴回头看到他极度不自然的样子,有些不高兴,当然,是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感到不满,「就这么丑嘛,这么害怕~~」


    他小声辩解道:「其实不是难不难看的原因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那是什么?。」


    「就是……。就是……。」


    眼看着他解释不好,阮晴接道:「反正就是害怕?。」


    「嗯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好吧……。小远你什么时候回国?。」


    「预计是博士,大概四五年吧……。那我走了?。」


    「好,一路顺风。」


    一周后经过一周的后续观察,每隔一天阮晴会吃一次新研制出来的药,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安眠,吃完会想睡觉,但身体会加快代谢,隐隐有促进二次发育的作用。


    所以通常也是隔天换一次身上的药水,晚上吃药睡觉,几次下来,全身上下都透着粉红的肉色,再有两天就能完好如初。


    「不多待一段时间吗?。再观察观察,顺便就当度假……。」


    阮晴提交申请,希望再有一周就要回去,吕院长签字批准之前问她。


    阮晴摇摇头,「尽快吧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吕院长一听就明白原因,「想儿子了?。」


    「是的,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过,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麻烦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好吧,我同意了,但是你的身体……。以后都尽量不要喝酒,你的肝脏还是受到了影响,而且还要注意低血糖的毛病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嗯……。」


    离开S市第三十八天终于回来了!。


    在高端营养品和美容品足量使用下,连脚趾缝都没放过,全身上下新生的皮肤与婴儿一样白嫩,就是面色有些苍白,毕竟吃了那么多苦头,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。


    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——她终于带回了「解药」!。


    然而她又发现了另一个后遗症——晕船。


    坐船,坐飞机,坐车,回来以后晕得东南西北都快找不到,强忍着恶心先去了医院,然后回家倒头就睡。


    「妈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。」


    阮晴撑起支离破碎的欢欣笑容,「刚回来,还给你带了礼物……。」……。


    卫生间里,再次见到自己的样子,是如此的叫人难以忍受的陌生。


    短发已灰败至苍白,即使身躯依旧挺拔,我凝视着他,彷佛触及到深深的,深深的,深沉,像胡杨千年不倒不朽,也或在一阵春风中化作齑粉。


    人其实不是慢慢变老的,有时只在一夜之间。


    「我给你妈妈打电话也打不通,你这个样子告诉她了吗?。」


    馨姨问道。


    「没有,她出差了,联系不上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那……。那要不还是把昨天问清楚吧,万一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忍着痛说道:「没事……。不用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再也不敢触碰那些记忆,稍微触及,便会让自己心痛到无法呼吸,我宁愿双倍、十倍地惩罚我,也不要阮晴承受这些本不该由她承受的代价。


    听我这么说,馨姨不再出声,沉默中,她又渐渐困顿起来。


    看她小鸡啄米的样子,我建议道:「馨姨,你在床上躺会吧,明天天亮就办出院。」


    还好馨姨昨晚在登记我信息的时候被医院的人认了出来,安排了一个不普通的房间,里面还有一张给陪护人员休息的单人床。


    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心疼起馨姨来,明明有床都不睡,就为了能第一时间照顾到我,真够傻的……。


    见我醒来后并没有太过虚弱,馨姨终于放下心来,和着衣服躺上了相邻的单人床,盖上了被子,很快就陷入了睡眠。


    我却没有丝毫睡意,只是已然入秋的天气地上很凉,不盖被子容易冻着,所以我也躺了回去。


    我不害怕生病,也不害怕受伤,我更想用身体上的疼痛缓解心中的疚恨,可我更怕阮晴回来后看不见一个完完整整的我,白费她的牺牲,让她伤心。


    所以我更要好好地活着。


    *********「来!。你们几个一起上!。」


    对面几个平头哥互相望望,然后一拥而上,带头的孙洪磊突然大喊一声,「出绝招!。终极奥义,合击术!。」


    在我的戒备中,他拼着挨上几下也要近身缠住我,后面的人有样学样,抱手的抱手,搂腿的搂腿,把我放倒后也不管同伴还在底下就开始迭罗汉,直到把我压得动都不能动。


    「我靠!。你们这帮吊人!。口号喊得那么中二,怎么这么猥琐!。」


    四五个人几百公斤,我再怎么勇也掀不起来,更别提四肢还被七手八脚一人一个抓得死死的。


    「卧槽!。卧槽!。你们他妈的手往哪伸!。我认输!。我认输!。」


    等到一个个站起来,愣是没分辨出刚才是谁往我裤裆里瞎掏。


    「我说你们,年纪轻轻的咋就开始不要脸了呢?。让你们穿防具了还不愿意,一起上就使无赖,还专走人下三路……。」


    现在想起来还一阵阵蛋缩。


    「手误……。手误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是你是吧!。」


    我瞪了他一眼,看着挺老实的小武,下手这么黑。


    本来来找周婷婷散散心,正好碰到她跟一帮师兄在训练,于是忍不住发痒的骨头热热身。


    大病初愈力气好像又有所增长,一时没收住,第一个上台的被一腿踹趴了二十分钟起不来……。


    真不是故意的。


    「他们说你太猛了,但有机会想还是跟你练练,每个周末下午都在这。」


    「行!。只要那帮人别再那么阴险……。走了!。」


    活动开自然感觉轻松不少,但是,真他妈疼啊。


    我掀起衣服龇牙咧嘴地检查一遍,这帮龟孙,仗着防具拼命跟我换伤……。


    「馨姨,我回来了!。」


    「小宇,马上就好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袅袅娉娉的身影走出来,放下盘子,「你的脸怎么了?。!。」


    最后那下,额头在地上磨破了,那群牲口。


    不凑近还好,仔细一看,红的红,青的青,紫的紫,从脖子往下,胳膊往上,像进了趟染坊。


    「才刚好,你怎么又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没没没……。」


    眼看馨姨就要再次担惊受怕,我好说歹说才解释清楚,跟人练手不小心摔了一跤。


    「上点药吧。」


    「身上脏,我回去洗个澡先。」


    「别回去了,就在姨这儿洗,上次的衣服还丢在这正好换了。」


    我还在犹豫,却已经被馨姨推进浴室,「姨去给你拿衣服。」


    好家伙,比我家还奢侈,竟然有定制的小型汗蒸房,放了张推拿按摩床,嫌坐着累了还能躺着?。


    头回见识的我被精致奢华的装配震惊了。


    馨姨敲门时我还在大汗淋漓地研究,「来了来了!。」


    光着的皮肤因为刚才的高温而充血发红,像是氤氲着蒸汽。


    门被猛地拉开,馨姨没想到入眼处就是高出她一头的精悍身子,馨姨被熏得呼吸一滞,肩膀微微后仰几乎忍不住倒退。


    「衣……。衣服……。」


    馨姨拿着我的衣服伸到一半又缩回去,「先抹药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挠挠头,「怎么弄?。」


    「趴好。」


    「哦。」


    我乖乖在按摩床上趴着,里面的温度还没降下来。


    清凉的药油被揉进背上,片刻后变得热辣,甚至可以感受到臂膀处的淤血重新开始流动。


    「嘶——」


    馨姨手上动作一停,有些慌,「疼了吗?。」


    「又疼又舒服……。」


    末了我补充一句,「再用力点也没关系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翻过来——」


    「哦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闭上眼睛任由馨姨的小手在熊前又揉又捏,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,真想就此睡去不再醒来。


    我悚然一惊,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真的睡了过去,睁开眼看见馨姨在一边弯腰忙着,里面已是一片蒸汽朦胧,轻薄的衣物贴在她的身上,勾勒出优美的曲线,隐隐还能看见肉色,细细的带子已经显现出了轮廓。


    我坐起来轻轻喊道:「馨姨。」


    「啊?。」


    她回过头来。


    「我睡了多久了?。」


    「没几分钟。」


    「哦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近距离欣赏着她妖娆的身段,「你在忙什么呢?。」
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因为温度的关系还是因为我的注视,她的脸红扑扑的。


    「姨想着你要是想蒸蒸汗应该会舒服很多,所以提前帮你弄一下,没想到你就醒了。」


    她从我身边走过,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,「弄好了。」


    「谢谢馨姨……。」


    虽说她并不是故意的,可丰满的身材走起来从背后望去,就像是猫儿一扭一扭的,勾人极了。


    我的视线从她的腰上移开,就看到门口挂着的镜子里,馨姨也紧张兮兮地通过镜子看着后面,目光顿时撞到了一起。


    我老脸一红,扯扯浴巾将不小心起了反应的下半身遮掩得更加严实,直到她走出去我才松口气。


    浇上水,更加浓烈的水汽逐渐冒出来充满蒸室,我尽量放空自己,让每一个毛孔在这片炙热的氤氲中拼命呼吸。


    直至一股燥热的火气从身体里窜起,我知道差不多到了极限,便走到外面打开淋浴洗干净,换好衣服出去。


    馨姨正在将锅里的东西抄进盘子里,站在厨房外问道:「馨姨,里面那个怎么关啊?。」


    「哪个?。哦,待会姨去弄就好了。」


    她关上火和油烟机,见我进去端盘子,「诶,小宇你去坐下,姨来端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不理她,微笑着把一荤一素端上桌,馨姨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碗盛上饭跟在后面,然后两人一起落座。


    从前和阮晴在一起时,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,馨姨也不怎么介意,于是除了吃饭的动静,我会和她说些学校的趣事,馨姨也会谈些关于花店的事情。


    即使她不知道我和阮晴的事,我也不会告诉什么,可在这种时刻,只要有另一个人在身边,无论在做着什么抑或说着什么,都会有种帮忙分担的感觉,比之独自一人的沉重好得多。


    ……。


    大一的课程本就不紧,我抽空把驾照考了,期间还在停车位上小范围地练习,1悉开车的感觉,慢慢从小区周围开上了公路,技术也渐渐纯1起来,当最后一路小心翼翼地成功开到学校,标志着我终于成为众多司机中的一员。


    又一个周末从学校回来,路过馨姨的心语新苑,她正站在门口愁眉不展,下车走近了才闻到浓郁的油漆味,以及刺眼的红色。


    「馨姨,怎么回事?。」


    「不知道……。上午过来的时候,玻璃门就已经被人泼上了,还流到地上,弄不掉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她的指尖还残留一点印记,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。


    「他妈的!。让我逮到腿给他打断!。报警没?。」


    「嗯,警察已经来过拿走了监控资料。」


    「那行吧,暂时不用管了……。馨姨,关门吧,我们回家待着。」


    「可是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可是什么啊可是,这样子还怎么做生意?。」


    吃饭时我还愤愤不平,一想到就来气,馨姨的性子那么温婉,就这样还遭受无妄之灾,「找到人之后我肯定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小宇,不要冲动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不行!。我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小宇!。」


    这是她第一次跟我犟,我也不跟她硬顶,只在心里暗暗打算。


    然而馨姨对我那么1悉,「小宇,记住,你答应过的,不准乱来!。」


    所有的小算盘还没开始就直接破产,「行,我答应你……。」


    真相出来得很快,人已经被「请」


    到派出所坐着了。


    是个女人,很面1,而且是同一个小区里的,不过是东边高层区的。


    查看完笔录,我连自己预想中的愤怒都提不起劲……。


    毕竟,谁会闲着对一个傻子生气……。


    夫妻不和睦,然后丈夫每回路过多看了心语新苑两眼,这女的就半夜跑出来泼油漆。


    很无语,万一丈夫是喜欢盆栽呢?。


    你买一盆回去给他天天在家看,你好我也好。


    「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,还是建议两位能协商就尽量协商解决。」


    「行,那就算笔账吧!。两扇玻璃门九百,门口地板砖全换一千三,外套沾上油漆损失四百,鞋子四百,总共……。三千,还有这些天不能营业的损失,如果店里的花卉有病害还要追加赔偿……。唔,暂时就这些,五千!。」


    「不就半桶油漆,怎么这么多!。」


    一般人去掉花销,一个月都不一定剩下五千,如果有贷款,更是几乎没有。


    她无所谓的样子一下激怒了我,一拍桌子,「啪!。」


    「什么叫」


    不就半桶油漆?。


    「不愿意是吧?。好,明天我会以」


    故意毁坏财物罪,故意伤害罪「对你起诉,等着接律师函吧!。」


    「凭什么!。她这么有钱,住的还是别墅,指不定就是被有钱人包养的呢?。还有,你和她什么关系?。你是她包养的小白脸吧!。」


    疯了吧?。


    包括我在内,这是屋子里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共同的想法。


    以前听到不可理喻的疯言疯语只会当做笑话,现在只觉得……。


    简直懒得反驳。


    或许这只是件小事,民警,甚至馨姨都有劝我说索要的赔偿会不会高了点,奈何我咬死不松口,不留一点回旋余地,最终也就这么办了下来。


    「馨姨,你不该心软的。」


    「姨只是觉得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觉得她可怜?。」


    「嗯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她那是活该!。这次不让她知道教训,她只会把你的宽容当成软弱,等到哪天又想不开了,还会再来泼你一门的油漆;万一她再疯一点,直接对着你泼怎么办?。泼的如果不是油漆,是强酸,把你毁了容,脸上坑坑洼洼,这一块凹进去,那一块烂掉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啊——」


    我故意说得黑暗恐怖,果然扭转了馨姨的想法。


    我郑重其事对她说:「千万千万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好……。宁愿先假设别人全都是最坏的恶人,然后再慢慢地排除原先的结论……。信任就是这么来的。」


    「与人为善,但是不妨碍你背后防着人一手,尤其像馨姨你这样漂亮的女人,指不定现在就被哪个人贩子盯上了想要把你卖到越南去,到那里把你绑起来专门生孩子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不要说了!。呜呜呜~~好吓人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捏捏她抓住我胳膊的手背,「当然了,还有我,要是碰到搞不定害怕的事,随时给我打电话,我就是你的Superman,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!。」


    「馨姨,别怕了,回去吧。」


    不打预防针不行,她的性格那么弱,太容易吃亏了。


    ……。


    「我们的爱呀、爱呀/好像风中沙/轻轻吹过你的手掌/却握不住她……。」


    刚睡着被吵醒,就像被人从结冰的湖面下拽出,会猛地一抖。


    「馨姨?。」


    「小宇……。」


    她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。


    我一个激灵从头颤到脚,瞬时清醒,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汹涌而来,翻身一把掀开被子,「你在哪?。」


    「我在家……。好害怕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的心又提了起来,「怎么了?。」


    「我梦到……。梦到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咳——咳——咳咳——」


    骤然放松之下口水呛进肺里,我猛烈咳嗽起来。


    「小宇!。小宇!。」


    「咳……。没事,我马上过去……。」


    刚插进钥匙,大门就从里面被拉开,一具柔软火热的娇躯迫不及待朝我扑来撞进怀里,「小宇~」


    眼角犹自残留泪痕。


    我一边往里走,一边带上门,心里想着,白天是不是用力过猛了?。


    屋内装了暖气,但也不至于温暖如春,身着宽大漏风的睡衣,安心之后就觉得有些冷了。


    「梦到什么了?。」


    坐在床边,我随口问道。


    「就……。反正就是噩梦……。」


    说着说着,她竟然眼波流转不敢与我对视。


    本来还不是特别好,这下我突然就来了兴趣,「具体是什么?。」


    既然是噩梦,你羞涩个什么劲儿啊?。


    面对我的穷追不舍,她支支吾吾道:「我梦到自己被人捉住,还被弄断了手指,流了好多血,疼死了……。然后他开车,开很快,一下子就撞上……。最后被绑到一个屋子里面,进来一个人……。要……。要……。我一看清他的脸,就吓醒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说着还在被子里面扭了扭。


    「要干嘛?。」


    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吓醒的啊,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带后怕的?。


    「就是……。就是你说的那个人贩子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哦……。对了,你看清那张脸长什么样了吗?。」


    馨姨迅速偷瞄我一眼,立刻缩进被子。


    好家伙,噩梦最后生生被你做成了春梦!。


    就是我自己乱入一把有点怪怪的……。


    「好了没?。安心睡觉吧,我回去了。」


    「别!。」


    馨姨终于不藏了,「还怕!。」


    「那总不能我站这看你睡啊?。而且万一你又醒了怎么办?。」


    「这……。小宇,你冷吗?。」


    「啊?。还好,不是很……。」


    看见馨姨希冀的眼,我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,及时改口,「刚才不是很冷,现在确实有点冷了。」


    「要不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要不……。」


    同时停顿,她看着我,我看着她,都在等待对方先说。


    「小宇上来焐会吧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我上去焐会吧……。」


    又同时开口,一个邀请,一个请求。


    「唉!。好嘞!。」


    我呵呵咧着嘴,被角掀起一点点躺进去,一股香香的、暖暖的、好闻的气息就直往鼻子里钻,背后垫子软软的,我却手足僵直,望着房顶一动不敢动。


    在每个独处的时刻,我总会想到过去的事情,也会因为阮晴漫长而无归期的消失感到煎熬。


    我没有信心自己能捱到那个时候。


    幸好,有了代步车以后,在每一个难以入眠又容易惊醒的夜晚来临之前,我可以赶回馨姨用她的娴静构造的安全屋,减轻我的孤独。


    虽然并不想承认,但就像阮晴说的,我依旧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,因为她把我保护得实在太好了,我自以为的每一次成长,都离不开她默默的引导和扶持。


    我依旧软弱。


    ……。


    十一月金秋渐寒,已经不太适合盆栽的植养,订单稀少,倒是有两位居家的贵妇和馨姨约谈之前买的名卉怎么过冬。


    我再次带着点点片片的伤痕回家,没想到周婷婷故意给安排了几个更高年级的师兄,全力放对之下感觉好像被打出了骨裂,不过也更能泄压,释放蠢蠢欲动的躁动。


    「馨姨!。晚上准备了什么?。」


    她有了我的钥匙,我也有了她的。


    「又把自己弄成这样……。」


    饭桌上。


    「馨姨,跟你说个事,明天我要住校了。」


    出于某种强烈的情绪,她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的不舍就像被抛弃的羔羊,而在下一刻收敛起来,带着淡淡失落的语气,「知道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怎么啦?。虽然我也很喜欢这段时间被馨姨照顾,但是一直这么来回跑确实不是很方便。再说,我又不是不回来了,除了周末,平时想你了不就直接开车回来了?。」


    提到开车我就想起一个早就有了的模煳计划,「馨姨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就不要再叫人送了,除非急着要的,其它都统一安排到周三下午和周末,我回来给你帮忙,SUV后备箱连大型花盆也能放下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不用不用……。你还要上学呢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周三下午没课,这样能省下相当一部分运费,还不如用来多犒劳犒劳我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小宇想要什么犒劳?。那些……。那些不行的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一头雾水,「哪些?。」


    「就是……。就是……。」


    馨姨无限娇羞地低头,嗔怪了我一眼,「不许再对姨使坏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挠挠头。


    毕竟男女有别,某些时刻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尴尬场景,有的确实是无意的,有时却是我下意识地在她身上看见了阮晴的影子,对我都是那样包容,不自觉开些没大没小的亲近玩笑,在她看来就是我故意欺负她,特别是前天早上醒过来时把她当成了阮晴,于是直接上手抱住还蹭了两下,把她吓得不轻,刚才听到我要她犒劳我以为是让我占更多的便宜,无论是出于真不愿意还是出于女性的矜持,馨姨自然都不会同意。


    实际上我提出平时留在学校也有这方面的原因。


    「噗哈哈哈……。」


    我终究忍不住,馨姨明明平时心思简单得很,怎么这么容易想歪?。


    实在是太可爱了。


    「馨姨,我的意思是可以多做点好的给我补补,你想到哪去了?。前天我不是故意……。故意要那样的……。」


    被我当场点破,要不是一向缺乏行动力,恐怕馨姨早就跑回房间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了。


    「嘤咛——」


    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,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。


    ……。


    好久没去酒吧看了,刚进去突然觉得哪里不一样。


    「新来的?。」


    原本只有小芸在前台,现在却多了一个妹子,一米六几的个头,梳着马尾,穿着酒吧的制服,精致的淡妆给她清纯简单的模样添了一丝魅惑。


    「雷哥,她叫沐棉,昨天才来的,我们都喊她」


    棉花「。棉花,这是雷哥,薇薇姐和五哥的好朋友!。」


    「雷哥好!。」


    既不谄媚也不怯弱,反而透着好,眼不自觉看向我的发色。


    「你好。」


    我懒得解释,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,毕竟她的美跟酒吧里面那些妖艳贱货不同,质朴自然,瞧着舒服。


    要进去时小芸叫住我,「那个,雷哥,老板和五哥在三楼,八哥他们也全都在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好,知道了。」


    刚到三楼就看见猴子在卫生间对面转来转去,脸上表情皱得跟朵老菊花似的。


    「干嘛呢?。」


    「雷哥!。」


    他被我吓了一跳,支支吾吾解释道,「那个……。老板叫我看着一个小女孩,她说她尿急,都进去十分钟了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笨死你得了,下去找小芸啊!。」


    「啊,对!。对!。」


    风风火火地跑下去,上来的却是新来的沐棉。


    趁着沐棉进去的空档,我把猴子拉到一边,「什么情况?。听小芸说老板他们都在里面?。」


    「具体我也不太清楚,但就我看到听到的,好像是有人卖孩子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人贩子?。找死吗!。」


    「不是……。以前经常在这片混的那个唐楚生,老唐。」


    「卖小孩?。他没那个胆量吧?。」


    「唉,听说是他女儿……。」


    虎毒尚且不食子,我从来不相信,竟然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。


    这时沐棉拉着一个个头刚超过膝盖的小女孩,穿着的衣服即使并不破旧也新不到哪去,脸上洗得很干净,就是头发没扎好显得有些凌乱,可爱得紧,也就比「粉凋玉琢」


    差了一番装扮。


    「她叫唐糖,刚刚在里面用不好马桶。」


    沐棉小声解释,而唐糖拉着她的手半缩在后面,睁着大眼睛仰头打量我。


    「那个,棉花,能不能拜托你再带她一会,我看她跟你挺亲的……。」


    猴子忍不住说道。


    「嗯,唐糖那么可爱,我也挺喜欢的。」


    沐棉带着小女孩走后,我让猴子跟我详细说说怎么回事。


    「具体我也不清楚,老唐带她女儿一过来就坐在角落,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传出来说他要卖女儿,还恰好被老板他们都知道了,关键是老唐还不否认……。总觉得他就故意的,毕竟这一片谁不知道老板最恨的就是人贩……。」


    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,但凡来过几次的人都知道这里是犯罪的绝对禁域,更不用说像他这样的情报贩子了。


    一开门,里面烟雾缭绕得近乎化作实质,连人都只能看到模模煳煳的轮廓,熏得人眼酸。


    我憋气强忍着不适,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开条缝透透气。


    在场的都很沉默,只有烟一根接着一根,火光明灭不定。


    良久,景辉哥开口,「你真的清楚后果吗?。你不会不知道的……。」


    男人姓唐,经常可以在酒吧里看到他的身影,前几年还称得上英俊,现在胡子拉碴、眼窝深陷,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不修边幅了。


    「我甚至知道你喜欢把人埋在哪,哈哈……。」


    他说了个冷笑话,「可我还有什么办法呢……。都怪那个傻女人,怎么就这么死心眼,她那么漂亮,把我甩了不就好了,干嘛非得陪我等死……。」


    「吴老大,我知道我是个人渣、败类,不学无术、一事无成,我没得救了,但你是个好人,请你收留我女儿好不好?。以后她能给你打工,只要能让她念完小学认识字、平平安安长大……。我走了以后,别的地方我实在不敢放心啊!。」


    景辉哥没说答应,也没说不答应,「孩子她妈呢?。」


    「前段日子,肾衰竭,尿毒症,最后的遗愿就是女儿……。可我没跟她说。我实在没办法了,外面还有几十万没还,我也没几年好活了……。咳咳……。」


    擦手的纸上带着血迹,「肺癌,晚期,嘿嘿……。我骗了他们几十万,他们要不回去了,保不准会拿我女儿撒气……。」


    他的语气带着穷途末路的无奈荒凉,和破罐子破摔的威胁,利用景辉哥的善心。


    当景辉哥最终缓缓摇头时,他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,想点烟也哆哆嗦嗦得拿不住掉到地上。


    「我们几个,不合适。你家是个女娃子,不方便,我得帮你找别人收养……。」


    景辉哥这么说相当于把事情揽了下来,老唐低头捡烟的动作顺势直接跪倒,先磕了两个,才说,「只要照顾好我女儿,我这条烂命还是能用来抵些东西的。」


    「行了行了,这些日子跟你女儿好好道别,这个月给你消息。」


    「多谢,这两条命就都交给吴老大了。」


    「赶紧滚!。我是什么人,还用不着你来提醒!。」


    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的脚步可以轻快到这个地步,好像灵魂已经离体而出,有种升天欲仙的感觉。: 发送无法打开地址至LTXsBA @gmail.cOm获取最新地址男人都懂得!【回家的路:www.01bz.cc 收藏不迷路!】